千年之后[黑晴狗]（28）
与八岐大蛇的第一次相遇，黑晴明并没有什么印象。当时，分裂遗留的剧痛混乱了他整个灵魂，浑浑噩噩间，似乎有某种阴冷潮湿的舔舐抚慰了伤口，他本以为是错觉，多年后才得知那是八岐大蛇的馈赠。
“有趣……”被众神放逐的堕神在牢笼中舒展腰身，咧开嘴，吐出蛇信。
人类的献祭取悦了巨蛇之主，他得到了千百年来最满意的礼物——一个被当作祭品养育的纯白灵魂，和一个被视为噩兆的黑色残魂。不管是算计还是命运，他都不可能放弃这个等待了几百年的机会，这两枚棋子，是他突破牢狱的关键。
于是他抹去纯白灵魂的记忆，保全了残魂的执念，搭好舞台，将他们摆到了预期的位置，自己则在狭间窥伺——窥伺神乐与白晴明的重逢，窥伺黑晴明与造物大蛇交易。
造物大蛇，那个由人类欲望与罪孽孕育出来的怪物，集结了无数被献祭的巫女翻涌不绝的怨恨。它具备人间巫女们的灵力与堕神的神力，失控爆发，便可打破阴阳的界线。堕神自阴阳两界的缝隙中伸出手，布下一场闹剧，终于撼动了众神的封印，而新生的阴界之主，其阴阳逆转的计划，因此失败。
对于黑晴明来说，被人当作棋子却不自知，简直是奇耻大辱。
两人重逢的开端，便达到了冰点。
一个在凡间肆意而为的神明，是两个晴明都无法容忍的存在，八岐大蛇十分清楚这点，他只是想在牢笼之外透透气，高天原的监视已经足够糟心，他无心再与人间的阴阳师为敌。神明的誓言可以获取白晴明的信任，但黑晴明的友谊却分外难得。
即便让黑晴明知道了自己在其新生时给过帮助，记仇的阴界之主也依然念念不忘自己的利用与欺骗。八岐大蛇为修复邻里关系接连碰壁，越挫越勇，甚至上头，日日想，夜夜念，他发现自己的邻居有趣极了。
阴界的壁垒根本挡不住堕神的窥探，他偷摸摸地观看阴界日常，对比人类的复杂，至情至性的妖鬼们简直单纯得可爱，他突然明白了黑晴明为何会改变最初利用的念头、担上阴界的重任，冰凉的蛇心碰触到了一丝温暖，尽管这份温暖可能不会拥纳他，他也甘愿成为他们的守护者。
八岐大蛇推动了阴界的独立。他站在黑晴明的阵营前，帮施法的黑白晴明屏蔽高天原的耳目。阴界独立后，堕神重新回到阴阳的间隙，将自己曾经的牢笼，塑造成为阴界面向高天原的第一道防线。
堕神其实挺喜欢黑晴明的，本以为会是两个同被抛弃者的相互舔舐，只是最初的不以为意，让他们完完全全错过了。他窥探过黑晴明与大天狗的夜晚，直到他们实力增长被发现，然后，逗弄大天狗就成了他的新游戏。
看上去清冷到无趣的大妖怪，只要沾上一点黑晴明相关的事物，都会变得格外有趣。日常的偷窥，只会让式神皱起眉头加固结界，若是窥探得频繁了，就会出现口头警告，赶上对方心情不好，则会演变成一场武斗。那大妖怪明明奈何不了自己，却还是会拿着扇子扑腾到阴阳的间隙，呼扇三五个羽刃暴风，然后冷傲地抬抬下巴，扑哧扑哧飞回去。
这在堕神眼中，蠢蠢的，有意思极了。
被吹得灰头土脸的八岐大蛇只会消停片刻，擦完脸，又是一条无缝不窥的皮皮蛇。
在他光明正大地偷亲过黑晴明后，大天狗就变得更有趣了。只要他表现得跟黑晴明亲昵一点，式神就会浑身戒备，一张脸上神情几番变化，复杂而纠结，却十分好懂：顾及自己帮过黑晴明的敬意，对曾经欺骗的成见，知道自己是黑晴明朋友的友好，因自己过分亲近黑晴明的警觉排斥……偶尔调笑几句，还能收获些羞愤或炫耀。
啧，忠诚又护食的狗。八岐大蛇感叹着，有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。
咖啡厅的盆栽在两方灵压下艰难存活。
逗过了，八岐大蛇也满意了。他收起蛇魔缓缓散去威势，朝黑晴明伸出手，正色道：“恶念这种东西，净而复生，只会越积越多，好歹我都来了，你不用白不用。”
这话黑晴明听得舒心。他轻哼一声，拍拍大天狗的肩膀示意属下放松，高傲地将手放了过去，面上不改嫌弃，“多管闲事。”
突然间地，源博雅感觉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与黑晴明交流的精髓。
评论(6)